年初三早早起来,赶去大纵湖走亲戚,近些年,我所在的这个小城一直在修路,努力尝试着扩大城市的边际线,大巴车兜兜转转大约11点左右到的。随礼时看到用毛笔写字有劲道飘逸的账房先生正写着大哥的名字和数额,赶紧报上我的名字。登记的先生触不及防突然问我, 你还认识我啊?知道我是谁啊?
  我一愣,为了碎银几两,长年离开家乡,偶尔回去也是突然袭击一样匆匆忙忙,好多的人和事已然记不起来。在村道上溜街或走访亲戚时,这个问话我是经常遇到的。与往常一样,母亲和亲戚也在一边打着哈哈,说什么时间长了变化大了之类,认不出来也正常等等。我也在急速搜索记忆碎片,他又是哪一位熟悉的人呢?其实记忆中的一些人和事,只是基于当时的影像和环境。而怎么把眼前这个瘦小的中年人和当年的事和人对应起来,是需要一些难度的。
  我是沈剑华,看我卡了两三秒,他脱口而出。
  我记得这个名字,是那么的印象深刻。
  您是教我语文的,我也脱口而出。终于把这名字和人对上号了。
  曾经在课堂那么的意气风发,带领我们畅游在一个又一个的历史洪流中的人物志事;曾经带领我们开创了作文比选朗读,谁的作文写得好,他就点谁在讲台上领读,他在一旁点评。记忆中钱花是上去最多的人,我语文不怎么好,但也上去过一次;曾经带着我们乡村野孩认识了足球的基本规则,一周几次的体育课也正常上起来了;曾经引领我们早起锻炼潮,于是在初秋有点凉的早晨,早起在田里劳作的人们总能远远看到对面的学校,一个活泼有力穿着红色运动衫似一团火一样的年轻人,领着一群有朝气的学生嘁着一二三四的口号绕着带有泥土味的不规则椭圆形的操场上奔跑。
  他带领我们拓宽了眼界,打开了思维,认识了未知。用现在的说法是教学上有创新,具有正能量。但那时校长可能不是太支持的,因为这个没有搞多长时间,渐渐消失了。我不知道其他同学喜不喜欢这种创新,但我是不排斥的,以至我现在仍能记起这些事。
  我不知道沈老师这些年生活都经历了些什么,看着眼前干练瘦小的中年人,明显已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了,就像我自己一样,岁月已改变了我们很多。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沈老师眼里有光,是的,曾经我也有过。
  我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唯一一次在讲台上对着全班朗读的作文《高山下的花环》是抄的作文选上的。在这里我要说声,对不起沈老师。那天的情景仍然仿佛在眼前:一个个子不高的学生局促不安的站在讲台前小声读着拿在手上的作文,时不时偷瞄一下坐在一旁桌子上的老师。而老师则翘着腿猫着腰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学生……